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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与我,周旋久

发布日期:2025-05-25 12:40    点击次数:89
如果人的肌体衰落,意识能上传云端,控制机械化的躯壳成为可能,到那时,是男是女,是乌龟还是大象,这些还重要吗?应该不了。在那个世界,我们也许会以材料对人进行分类:你是金属的,还是仿生的? 迪路的卧室里,至少照得到七面镜子。这个房间大概有不到15平。化妆镜一大一小,掩在桌上的乳霜瓶罐当中;宽大的立式镜与壁挂镜彼此相对,人被囊入其中,从头到脚,能同时端详到自己的背影;另外还有两片粘贴式全身镜、一面倚在角落的落地镜,它们一左一右,夹拢住床。猫的饭盆、直播用的灯、满当当的衣架鞋橱,填进房间的其他角落。...

如果人的肌体衰落,意识能上传云端,控制机械化的躯壳成为可能,到那时,是男是女,是乌龟还是大象,这些还重要吗?应该不了。在那个世界,我们也许会以材料对人进行分类:你是金属的,还是仿生的?

迪路的卧室里,至少照得到七面镜子。这个房间大概有不到15平。化妆镜一大一小,掩在桌上的乳霜瓶罐当中;宽大的立式镜与壁挂镜彼此相对,人被囊入其中,从头到脚,能同时端详到自己的背影;另外还有两片粘贴式全身镜、一面倚在角落的落地镜,它们一左一右,夹拢住床。猫的饭盆、直播用的灯、满当当的衣架鞋橱,填进房间的其他角落。

迪路有两份工作。早9点到晚6点,她是一名时尚公关。下班回家补个妆,继续连轴转,工作到次日凌晨2点以后。月薪只有6000块时,迪路省吃俭用,攒几个月,买一件奢侈品。“我就是会用花呗借呗买名牌的人。”她说,“我活得非常非常累。”有一天,在她的某场美梦里,一个银发动漫帅哥说爱她,还交给她7万元存款。

Kyoto

为什么要这么累?“看到美的人,她那么漂亮,就是会不自觉地向往,想成为她、超过她。”而这需要很多钱。迪路觉得这是天生的。从初中起,她就喜欢跟级花比。“她特别瘦,特别漂亮,特别白,特别多男生喜欢她。”迪路坐在我对面,看着她,我发觉这些话用来形容她自己也都恰当。

与此同时我也有点如坐针毡——在场都是年轻人,彼此间不算熟悉。大方地说自己“雌竞”,说跟别人进行比较的欲望推着她进步,是不是透支了人在这个场合里应有的坦诚。“我也知道自己的心态是不好的。”她最后补充道,体面地免除了我说些“正确”的话的义务。

Kyoto

在一个主张性别友好、身体自主的故事里,如果出现喜欢“雌竞”的女性角色,别的人是否要与之割席?英国哲学家阿米娅•斯里尼瓦桑(Amia Srinivasan)尝试在《性权利》一书中回答这个问题:不应撇除主体性——如果一个女性说她很享受打扮自己,追求美,通过赢别人感到变得更好更强,人们也该信任她。只有这样,才能避免女性主义成为另一种道德权威。更重要的是,斯里尼瓦桑指出,女性的欲望从来都不是自由的。“要想出一种办法告诉人们改变自己的欲望,但又不采用道德说教的方式,真他妈的难啊!”

迪路尝试过改变。她劝自己,她一直工作得那么努力,假如摆脱掉容貌焦虑,那么她赚的钱可以允许她休息半年,睡足够的觉,去喜欢的热带海岛度假,调养患有甲亢的身体。“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想要结束,很想……很想退出那个游戏。”她的声音陷入停顿,被急促发颤的呼吸取代,接着,像扫过石滩的退潮渐渐干涸那样,重新给平静和坚固让出位置。“但是,没办法。”

朵达娜

“没办法”说的是无法离开男性标准的审判。“跟男生约会的时候,我不想、不能被他们看穿。如果约会失败了,我会在乎对方最后到底会选择谁。是不是会选一个更漂亮的人?一个更女的人?我有时候会觉得配不上他。因为我不是一个天生的真女孩。”

迪路的被指派性别是男性,她是一个跨性别女生。2021年,在一次坠入爱河后,她跟朋友借了钱,赌一把运气,出国做性别确认手术。

在跨儿中间,有个常被使用,也广受争议的词:过关(passing)。“Pass就是如果你不主动讲自己是跨性别者,别人就不知道你是。跨性别女生,越像顺性别女性,就越Pass。对跨性别男生来说也一样。”JC向我解释。

JC

JC在一家外企工作,活跃在上海的Voguing社群,是Ballroom里的Femme Queen,也就是跨性别女性。

“Ballroom肯定是有女性气质的模板的,而且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女性气质:大胸、大屁股、长发、长指甲、高跟鞋。”跳Voguing的时候,JC乐于这样装扮。在社群里,她叫自己“JC卡戴珊。”

但见面那天,JC刚刚下班,没有化妆,穿宽松的黑色T恤、长裤和平底鞋,戴一对低调的素圈银耳环,橘粉色的长卷发披开,散过肩头。

黑皮猪

JC的家乡在福建宁德的霞浦县,这里是闽东沿海最古老的县份,大部分家庭靠海吃海,以水产养殖和捕捞渔业为生。耕海牧渔,男性劳动力被赋予了重要的地位,女性的气质和劳作,则无关紧要。“如果家里生了个女的,他们会觉得:‘完了,没有办法生活。’”而JC是父母眼中的“独子”。

从小自然地喜欢男的,以女性的内心感受着这份喜欢,但是栖居在一副男性的躯体里。在青春期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,JC都认为自己是名同性恋者。这个故事与许多跨性别异性恋女生的叙述互相重合。

朵达娜

在依据性别决定秩序的地方,没有不确定性的容身之所。如果一个人不主动给自己归类,别人会替你做出选择。男尊、女卑,是这个秩序的表面,在更下层、更深处,是对“不男不女”的污名。JC生活的县城里,关于性别的怪谈飞短流长。

“按照当时的谣传,我就是当地最娘的娘炮。”JC说。男同学闹在一起,胁迫她让他们检查她的下体。在外,面对亲戚和老师,父母觉得抬不起头,连说话都畏畏缩缩。关起门,灼热的羞耻闷烧成烙铁,向JC烫下去:“为什么要让我们丢脸?都是你的错。”

朵达娜

高中时,JC向北京同志中心发出求助,她想找到同类,寻求一处安全的蔽所。经由北京同志中心介绍,她乘火车到厦门,参加一场性少数支持团体的聚会。

“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直男直女在这里?”推开门,JC注意到一个男性,“就像我生活里的所有男的。”带着女朋友,坐在当中。迎面而来的排斥和疑虑很快化成强烈的冲击——对方自我介绍:“我是一名跨性别男生。”

JC和Dandy

JC的大脑宕机了。“他pass到完全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女生的蛛丝马迹。”亲眼目睹一个跨性别者的身体,是属于JC的顿悟时刻。她说:“我是个女生”从此开始变得可信、可能。

美国同性恋者反诋毁联盟(GLAAD)发布的第11版《媒体参考指南》指出,Passing,过关,是个需要避免的措辞,它影射跨儿在生活中以一种虚假的身份蒙混过关。指南建议以“被视为顺性别者(perceived as cisgender)”来替代它。

JC和Dandy

采访JC时,Voguing Shanghai的主办人Jacky也在场。Jacky是名性别酷儿。聊着聊着,两人开始互相打趣,点评对方:“Hmmm,男的。”我坐在中间,惊吓,沉默,然后拾起表情确认:“什么?” Jacky大笑。JC解释,这是Ballroom社群内部的死亡玩笑:“因为主流社会恶意很多,大家一定要学会拿自己开玩笑。”

对别的人来说,使用恰当的语言仅是一个开始。小心措辞最直接的效果,往往在于包藏住说话者的偏见。某种程度上,无论“过关”抑或“被视为顺性别者”,说的都是同一回事:想过上普遍的社会生活,要向着社会期望的性别形象靠近,再靠近。

羊羊

黑皮猪是一名跨性别男性,他的主业是健身教练。他说,这种靠近带给他意外之喜。“我的工作里,接触的老阿姨比较多。以前她们看你,像男孩又像女孩的,压根儿不搭理你。自从我HRT(编注:荷尔蒙补充疗法)之后,上我课的全都是阿姨、妈妈,每天冲着我笑。”他能感觉到,相比之前,大家对他说话变得更加客气。

黑皮猪也因此获得了更多工作机会、更多收入。“疫情期间在医院做志愿者,解封之后开救护车,都明确说了,不要女性。”HRT之前,他曾经因“像男孩又像女孩”而失业。

黑皮猪

缝人是迪路的老板,她创办了一家时尚公关公司,管理着六个人的团队。包裹在黑色的衣裙里,她让人联想到一股喷泉——她的存在是强烈的,对抗引力向上喷涌,掷地有声;她的边界又很柔韧,撞上坚固的障碍,借力弹开转向,朝周围溅成水珠。

“有一段时间,我确实不是很敢在外面上厕所。下午出门,晚上回家,一定要憋到晚上。”缝人说,“现在坐高铁飞机,我也尽量买商务座。在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,我会想办法把社会影响降到最低,但你也别因为我上女厕所这种事骂我。”她的声音里几乎不见愤怒,像是戏谑的交涉。

缝人

以同样的语气,她提到某个前男友,翻了个白眼。“他说,我既然要以女性的身份跟他恋爱,就应该做到女生该做的事,就应该负责打扫家里的卫生。拜托啊大哥!”

进行性别确认手术之前,迪路告诉自己:“等做完这个手术,我就无敌了。”

对家人,做手术是先斩后奏的。得知手术动完,迪路的妈妈在电话里哭起来:“你知道吗,你出生的时候我们全家都很开心,因为你是个男孩。”迪路才注意到,她有13个表姐。这之前,她并不知道家里重男轻女。

这之前,她也不会先把自己的照片裁到只有胸部以上,再上传交友软件。过去,自我认同为“男同,美0”的日子里,迪路有些羡慕顺性别的异性恋女性,掌握着性资源,享有某种福利,能主导一段关系。

羊羊

《服美役》中,作者写道,跨性别女性向世人呈现人类身体的可变性和多重性,她们的身体不遵循社会规范,驳斥了二元性别论。与此同时,一个跨性别女性也会立刻成为被社会规训所凝视的客体。

“做女生也没有特别快乐。我现在过上我想要的人生,但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快乐,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无敌。”迪路现在发觉。“慢慢会好,急不来的。”她宽慰自己。

Kyoto

金星的现身,推动着“变性手术”成为一种人人都能聊上两句的秘辛。“做手术前是男人,做了手术变女人”是老生常谈的污名。变美,变好,变成某人某物,变得如此这般……变,预设了起点和终点的存在。只要对面有岸,人心就难免对上岸产生渴望。而在所有跨儿的讲述里,对自我的探索是那么不知所起又一往而深的旅程,只关心上岸与否,实在太看轻了它。一场手术无法成为终点,每个人都以付出与生命等长的时间的觉悟,学习沿途结算辛苦、兑现喜悦,一缕缕采撷对自我的确认和肯定。

在很多语境中,性别确认手术仿佛一项要求跨儿自证决心和纯洁的献身仪式。比如至今在国内,想更正身份证上的性别吗?先去做手术。但不是所有跨儿都需要选择手术。当自我认同的性别被错置于一具无法与之匹配的躯体,人更容易焦虑。性别确认手术,是帮助人缓解焦虑的方法之一。

阿史

缝人从高中起到首尔读书,美妆、医美,垂手可得。起先,她卷空气刘海,脸颊扑得白白净净,染焦糖色的眉毛。进入大学,缝人觉得自己成长得够干练,于是换各种西服套装,头发剪得“像顾里”。接下来又迷上欧美风。“演,很爱演。”截断画进眼眶,眼线飞出去,裙子下塞两层棉花,把胸和屁股垫起来。

伴随造型的变换,缝人陆续微调了五官。“一点一点符合自己心中的样子。”有一段时间,她去做模特,严格管理体重,每天吃水煮西蓝花和三文鱼。她还开始尝试服用雌激素,用法用量是“心急,在网上乱搜的,害人不浅”。那个夏天,过量的激素送给缝人隐隐发胀的胸部,满脸脓包,蔓生在大腿上的橘皮组织,难以控制的情绪和一个闭门不出的暑假。挨过崩溃,她走进医院,请医生开具处方,定期监测体内的激素水平,开始进行系统的荷尔蒙补充治疗。

羊羊

性别过渡期间,缝人有过主动和被动的两次出柜。大学,入读时尚设计专业,第一堂课上,缝人第一次向人以“跨性别女性”来介绍自己。接下来讲服装史,教授对全班说,裙子这种东西,谁想穿就穿,都可以。

临近毕业的时候,有一天缝人化好妆换好衣服,撞上妈妈突然回家取东西。妈妈赶着去工作,匆忙离开。路上,她给缝人打了个电话:“这件事情好像必须要在台面上说了,但是我这会儿还蛮忙的,不过我就跟你讲,我没事的,我OK。”

最近半年,缝人长胖了。“肘子变以前两倍大。”她不爱运动,就去学voguing,但voguing强度太大,她跳得差点晕倒。“我可能只是在追求看起来比较美,并没太管第二性征。”缝人说,她可能会去动脸,让面部折叠度更高一点。也可能会去做胸,让身体更有曲线。但“整套的手术”,首先要攒钱,再者,她觉得“也还好,没那么必要”。

选择手术与否,无法作为衡量一个跨儿性别焦虑程度的标尺。羊羊是名非二元性别者,被指派性别为男性,不久前,羊羊进行了丰胸手术。做化妆师之外,羊羊正在探索经营自媒体账号,发美妆穿搭和聊天。评论区,有女孩子问:“羊,太美了,可以出妆教吗?”见面那天晚上,我们在一家餐酒馆的户外区并排坐下,喑哑的灯光下,羊羊的颧骨和眼睛波光粼粼。

朵达娜

胸部手术后,先是新鲜感,占据了羊羊感受空间的全部。新鲜褪去,羊羊才开始重新适应自己的身体,有时感到莫名的陌生:洗澡或刚睡醒时,“突然发现我有胸,赶紧摸一摸,那感受很难形容”。触摸乳头附近的皮肤,感受似乎变钝了。医生说,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。

“日常生活里,陌生人很容易默认我是个女的。我其实没有很愉悦。我本来就烦那个东西,一定要把人放进一个框架里。”对羊羊来说,手术是按自己的意愿改造身体,感受与身体间的距离,不断学习熟悉它的这么一种过程。“不是要跳进二元性别框架里的女性身份,更像一种赛博格的概念。”

如果人工科技发展,手术甚至可以实现人机融合,赋予生命体形色各异的力量和感知,男的女的,是否还有人在意?

Dandy不到24岁,跟JC一样,她也活跃在Voguing社群,是位Femme Queen。最近,Dandy加入了Haus of Hua Mulan。“是一个非常非常有名的国际House,家族目前在中国大陆只有两名成员,非常有幸可以加入。”说起这件事,Dandy脸上闪烁着骄傲,笑起来,月牙尖样的眼角勾向鼻梁的褶皱,牵引人的视线。

Dandy是化妆师,也主办Kiki Ball,“Kiki”起源于纽约社会卫生机构的聚会,Ballroom社群在这里社交、练习,为参加主流的Ball做准备。同时,这里也提供艾滋检测和预防咨商,传递倡导安全性行为的信息。如今,Kiki Ball成为Ballroom社群年轻成员收获曝光,竞技和培养领导力的重要舞台。

Dandy

16岁生日时,Dandy被父母骗进豫章书院接受扭转治疗。在铁门后,被两个成年人按在地上毒打,然后拖进“德育处”囚禁了七天。“德育处”只有三四平,没有窗,饭和水送进来,要摸黑吃完。“出来后有半个月,我的眼睛是看不见颜色的,像开了黑白滤镜。”Dandy说,半个月一次的“心理辅导”,内容是写忏祷信,写给父母,列数自己的罪行。如果不服从,“就会被送去所谓的德育处,更变态的是电击”。

离开家,来到上海,在Ballroom,Dandy找到了那个16岁少女的碎片。过去不到一年里,她举办了五六次Kiki Ball,每次都有100多号人参加。“反哺这个支持网络,也补上属于我的青春期的性别教育。”

服用雌激素两年后,朵达娜说:“它让我更接近我体内的母性,这种母性是大自然所拥有的,让我觉得脚踩在地上。”朵达娜是哈萨克族,小时候,她在夏牧场度过了很多个暑假。“我看起来也更像我妈了,这样更安心一些。”

双脚贴着地面的时候,朵达娜会去写作,在有阳光也有风的公园,写关于女性的诗和小说。去年11月,朵达娜还在北京生活。一个黄昏,她从市区出逃,跟朋友散步到延庆的一处水库,脚下是山谷,小溪经过,一段树枝折倒,架过水流。“那里超级好听,也很美。”夜幕散开,朵达娜一件件褪去衣服,趴在树枝上,让朋友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刻。“是很意想不到的视觉,都很美。让我觉得恰好,我属于自然的一部分。”

应受访者要求,文中迪路为化名

实习生贝拉对本文亦有贡献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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